从隔离的自我到异质性的他人：论列维纳斯的绝对伦理

【摘要】列维纳斯认为,西方精神传统是一种总体性传统,它把他者还原为同者,这种还原暗含着一种对他人的暴力。列维纳斯伦理学的起点是反抗总体性暴力。他以绝对的外在性为切入点,试图超越西方精神传统、尤其是胡塞尔和海德格尔的现象学,构建作为第一哲学的伦理学。这种伦理学是形而上的,其核心结构是同者与他者的超越性关系,具而言之,是主体和绝对异质性的他人的关系。列维纳斯伦理学的主题是他人,它试图揭示在人的原初经验中与他人面对面的相遇这个过程。这种面对面的相遇先于对他人的对象化、理解和把握；先于把他人当作一个对象,先于“我一他”的区分；它先于意识对对象的构建,先于对存在的领会。列维纳斯关于他人的经验的描述是从对自我(内在性)的现象学描述开始的,这种描述的关节点是感受性(sensibility)。在感受性这个层面上,自我的基本境地是隔绝的,在这种隔绝中,人沉浸在对世界的享受中。这种绝对的感受性的隔绝状态抵制了任何关于人的系统性和总体性的概括,人是绝对个体性、自我性的。这是列维纳斯关于自我现象学描述的中心内涵。这种绝对的隔绝,它不仅打破了一种历史性和系统性,个体成为绝对隔离的个体,而且正是这种隔离的独一无二的个体使得与真正的他人(面容)的相遇、对他人的回应和负责成为可能。隔离、占有、享受、居家是向他人敞开大门、分享我的享受物的前提。绝对异质性的他人的进入是对自我内在性的打破,他人的陌生性与请求打破了我的居家和自由状态。根据列维纳斯,与他人的关系的发生的内在机制是时间。不同于胡塞尔和海德格尔,列维纳斯对时间进行了历时性的阐释：时间是断裂的,过去是永远不可回忆的过去,将来是永远外在于我的将来。与将来的关系正如与他人的关系,永远向我走进,但又永远外在于我,这是列维纳斯说的“时间是和他人的关系”的核心内容。通过对时间的全新阐释,列维纳斯的他者伦理获得了一个根据。在关于他人的绝对的经验中,与他人的相遇提出了作为伦理内容的第一律令：“你不能杀人”。这个律令是通过他人的面容的启示而完成的。面容并不是一个具象,它代表着“所有的虚弱,所有的必死性,他人的裸露和无防御性”。面容直接向我显示了我之外的另一个不可抹杀的异质性的他人的存在,它向我展示了他人裸露的脆弱性。在原初的关于他人经验里,我与他人面对面,这种虚弱的声音向我传达,第一时间责问我的自由,使我的权力和暴力瘫痪。他／她命令我：你不允许杀人。在“绝对的”(超越)这个维度上,列维纳斯的伦理寻求的是一种不可能的可能性,它揭示了在原初的经验中,意识主体在他人面前的绝对的被动性,他人的脆弱向我提出一种请求。面容不是通过权力来命令我应该做什么或者不应该做什么,它只是用一种虚弱的方式来达到伦理的律令。这种伦理的律令在现实的境地中往往是一种不可能性。作为一个形而上的伦理学家,列维纳斯思考的超越性正是在于这种不可能的可能性。这种思考最后必须回归到人类的原初经验,一种理性和意识反思之前的经验状态。这种形而上的伦理思考包含了一些具体的伦理议题,例如爱、好客、自由、服从、伦理与政治的关系等。在现代性的背景下,这些议题都是我们所面对的现实问题。爱是一种与他人的关系,这种关系因为他人的异质性而必定显得模棱两可。列维纳斯指出：爱的存在是因为另一方的异质性(不可见的陌生性)的存在,真正的爱因此是去保持和尊重这种陌生性。对他人的绝对无条件的责任表现为对陌生人的绝对的无条件的好客,这种好客是不用去考虑任何利益和得失,不用去考虑来者的身份和意图,把客人当作主人,无条件地交出主人的地位。这是一种绝对的伦理的善的境地。好客在今天已经不仅仅是个居家的对客人的欢迎的问题,它还涉及到全球政治背景下对移民、难民、无家可归者的人道主义援助。在现实的政治背景下,无条件的好客是无法实现的,这就要求一种有条件、有规则的好客。规则的好客是基于无条件的好客基础上的。列维纳斯的无条件的好客为这种有条件的好客提供了一个善与正义的基础。在伦理与政治二者的关联上,列维纳斯指出了我和他人的“面对面”的关系必定要进入到与第三方的关系中,第三方的出现才能保证正义的出现。列维纳斯将伦理的面对面的关系被转化为博爱关系(fraternity),在博爱关系中,多人关系得以出现,但是这种复数的他人的出现并不会导致面容和独一性的丧失。在博爱关系中的与面容的关系构成了社会秩序。由面对面到第三方的进入,这构成了社会关系,在这种基础上政治的(我和复数的他人的)关系才可能是正义的。因此,伦理是正义(政治)的出发点,是政治的善的标准；政治(第三方出现的正义)是伦理的完成。列维纳斯伦理学的真正意义不在于提供具体的道德规则,而在于指引我们不断地去寻求那种超越的可能性。列维纳斯试图考察我们绝对经验的领域,他向我们打开的并不是任何具体的抵达伦理的道路,而是一条朝向超越的道路。真正的伦理境地总是在那儿,不会消夫,但是也无法被完全抵达。伦理性构成了人之为人的根本,人性的本质是伦理性。只有在伦理的维度上谈论他人,真正的异质性的他人才能出现。伦理使得人成为社会的人,成为一种具有崇高和圣洁性的存在者。这种崇高和圣洁来自于与那个崇高与圣洁的绝对的他者、上帝的关联,如果没有这种形而上学的关系,没有这种超越性的层面,人就不可能区别与其他存在者,就不可能成其为人。
【作者】林华敏；
【导师】王恒；
【作者基本信息】南京大学，外国哲学（专业学位），2012，博士
【关键词】列维纳斯；伦理；感受性；自我；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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